[閒聊] 很久沒出現跟賽車有關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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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篇打打殺殺太久，來點日常搞笑番 😛

「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
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李耳《道德經》

Ψ

侯浩平站在南天門前。

有點睏但睡不著，似乎又非清醒，睜大眼環顧這看不頂、鑲滿琉璃黃金、嵌珠光寶氣溢的
道派大門，一度有點怕，因為這不真實感很像被華胥之咒操控住，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眼
前格外清晰，充斥幹勁與滿滿的活力如火山要爆發。

他羽化登天了。

想起這一件事後意識逐朗，眼前也遼闊，心思更清晰，想起他透過師父那一枚銅錢逆向抵
達南天門，現在他要去接受天庭的封冠加爵，擔任神職。

「自己不想想怎麼好端端會被封鎖，當阮吃齋的喔？整天靠爸靠母沒保庇，可以再白目一
點，就不要怪……不講了啦，我老鄉來了，大會上再說。」

身旁背竹編藥箱，羽扇綸巾，打扮像古裝片江湖郎中的中年文士引他穿越南天門，大皇城
內空空蕩蕩好似末日街景，才要開口發問，他腦中忽然就知曉眼前領路的是「大道公」，
保佑蒼生的醫神，知識一瞬侵入腦內如一道電流酥麻。

電流彷彿一股意識、一只開關、一個直覺，轉瞬明白。

「你知不知，阮花幾年才從下面抵達這南天門？」

醫神不等他答，邊引路飄蕩於神境邊碎碎嚷，「五十又八年，你呀，算慢的了，因果禁錮
真是辛苦。你又知影阮在下頭廣收香火，恩澤全境，又花幾年嗎？」

回頭再望南天門巍峨壯闊、破騰騰雲霧頂天立地，不是深闇那三十幾米高的天門可比，倏
然間想起于師哥以前常說：「門越高的地方就越權威、越是壓迫。」

逕自穿一片祥光瑞氣籠碧霧茫茫，好似走在膨脹百倍的滿清紫禁城，一進一進又一進永無
止盡宮廷連綿相連，懸龍旗天宮座座星羅棋布，璀璨更勝滿天繁星北斗，停鸞輅寶殿霞光
千丈，奪去日月光輝不知凡幾，盡展道派大本營雄偉。

——三十六天宮與七十二寶殿

「我在宋朝得道，到明朱棣才在下界奉『萬壽無極保生大帝』，花了三百多年，你啊少年
郎勻勻仔來，千萬記得這皇城裡頭要卡細膩，天上不比下頭好混。」

沉香裊裊，辰星翩翩，這一刻行走於幌幌蒼芎之中心，越過輝煌聳立的巍巍萬神樓宇，踏
過一代又一代得道封神者所遺留下的足跡，有保生大帝、也有九目帝君，還有他師父，沒
輕易給這萬神居所灌得太迷茫，菜鳥赤仙不忘欠欠身。

「多謝大道公提醒。」

「客氣啥，算半個老鄉嘛，自己人就該照顧自己人。啊，等收復下頭後到大龍峒來請你看
戲，熱鬧得很，呃，忘記給蜘蛛炸了靠北，沒關係再敕建就有。」

醫神笑容和藹可親，侯浩平這五十幾年臥底滾也沒白打，聽出對方拐彎抹角是說：等收拾
蜘蛛後，大道門流失的信眾你可不能搶，留住他那份日後好相見。

「自己人應該的。對了，我師父呢？」

「大飛他去準備開安天會議，毋閒。」

不知飄行多久，侯浩平慢慢失去對時間掌控感，也許半小時、也可能有小半天，又好似半
秒鐘，大道公終領他離開皇城建築群，抵達一方羊腸小徑口。

「少年郎有耳無嘴，知影毋，唉伊出生不正，萬事要細膩，去吧！」

「感恩大道公提點。」

哈哈！

大道公飄然遠去，眼前柳暗卻未花明，來到一座品味特別糟糕的小花園，園裡滿地仙鶴糞
便點點發臭，白鹿奔走交配爭先恐後，柳綠與桃紅故裝雅致也藏不住陣陣腐敗味撲鼻，八
卦石桌旁發出沙啞笑聲的老者鶴髮童顏，頗為詭異。

「年輕人不錯，在深闇搞出了個名堂啊，哈哈，大大露臉啦！」

一塵不染的道袍飛揚，滿臉厲色的老者邁步上前，狀似親暱，但如火炬的目光錚錚掃視登
堂入室的新神仙，祂左手如意流轉如極光飄飄，一看就知乃是道派領袖「上清靈寶天尊」
，侯浩平從小看到大的雕像忽然動起來也不禁肅然起敬。

「浩平啊，這六十二年辛苦你了，你想要什麼封賞儘管說。」

石桌後輕揮芭蕉扇的老者慈眉善目，乃「太清道德天尊」，在人間老子、李耳、太上老君
等名諱繁多，兩位道派統帥這一刻於侯浩平眼中，成一圈圈如漣漪外擴的白光點，截然不
同於肉體與魂魄的形式存在。

啊，六十二年終兌現。

對兩位老神仙恭恭敬敬行禮，侯浩平垂首這刻忍不住憶起1979年那個夏天，16歲的他重考
通過學院的「第二夜」，在七星墜地儀式那一晚在三清前發下豪語：

「我會成為天下第一修士，在登天宮羽化成仙！」

起誓絕不辜負師父跟師門期盼，他要成仙去改變陰陽界一切不公不義，永不妥協、永不放
棄。怎知這條路這麼艱辛，一走多年，如今抵終點參拜三清道祖。

「卑職侯浩平，參見三……兩位道祖！」，花園裡獨獨不見玉清元始天尊。

心情激動之餘，侯浩平心中嘀咕：靠，要見到祢們一面怎麼這麼難？

靈寶天尊點點頭，撫過雪白飄逸的長鬚，「嘩！」地揚出一紙蓋滿深紅官印的公文，開門
見山，「收復海島後你會有自己的廟群，不過你還年輕，來日方長，轄區從東南開始，等
等玉帝會敕封代天巡狩，再令下頭奉你王爺以千歲祀之。」

千歲？王爺？

侯浩平愣怔好半响，知曉道派英靈加封體系中，有功人間、大恩德者都會受天庭拔擢尊祀
，但一下加封千歲王爺這優渥職位，是大飛當年都沒有的待遇。

一個無法拒絕的待遇。

李耳笑得溫煦，「還不謝主隆恩？」

「謝、謝天尊，不過比起封賞，我更想要知道一些關於三界的道。」

「哈，年輕人，一天神都還沒當就懂得討價還價啦，不錯、不錯。」

靈寶天尊仰天長笑，笑聲轟鳴迴盪於這紫禁巔峰，侯浩平一時冷汗直冒，唯唯諾諾不知是
否逆鱗，觸犯到天尊的禁忌，朗笑片刻只看李耳忽然比了比外頭。

「想聽大道，那走，浩平，打球啊！」

Ψ

扶搖直上百米的王母蟠桃樹結實纍纍，聽說吃一口蟠桃能延年益壽百年，效力勝胭脂血千
倍，此乃下界生靈無福享用的諸神食糧，只看這蟠桃巨樹臨一片綠草茵茵棒球場，內野紅
土氣息撲鼻，中外野還有超大型的電子看板有模有樣。

「我最討厭打棒球。」

翻白眼的靈寶天尊不知何時換好一身玄青球服，戴繡太極八卦棒球帽，襪子一黑一白還都
拉得特別高，穿王牌投手18號，倨傲無比矗立上凸起的投手丘。

「你得證明你值得聽我們講道。」，擺出一臉「給年輕人一個機會」的靈寶天尊邊熱身邊
嗆聲，「特別挑一個你熟的運動，別說天尊倚老賣老，欺負年輕神。」

本壘板後穿妥捕手護具，戴全罩式黑頭盔看不清面容，但手拿一顆金閃閃、亮晃晃混元珠
，想必是三清最後一位「玉清元始天尊」，元始天尊一言不發兀自與靈寶天尊擲混元珠，
你丟我接的風聲呼嘯連連，「砰砰！」的球進手套聲駭人。

正想尷尬坦白「其實不熟啦，我一生都只用鍵盤跟嘴巴打棒球」的侯浩平，忽然間體內湧
起一波熱燙燙騷動，彷彿太陽核融合正要往外散發光與熱，一霎就懂得世間許多事，理解
大量本不理解的，包含如何打好一場棒球，隨之神靈體穿好全壘打王趙士強的72號，彷彿
自己就要踏上1984年洛杉磯奧運球場。

「那就僭越了，怎麼比？」

「很簡單，三個出局數，你上得去二壘算我輸，但既然你是新來……」

「那就上二壘吧，我大概會直接轟出去。」

空揮棒「嘩嘩！」作響絲毫不懼，換好黑黝黝主審裝備的李耳上下打量起侯浩平，淡淡笑
說，「浩平，神是靠『信仰』才得活躍，信仰之於吾等，如精氣之於下界生靈。」

正要問「我非得有廟不可嗎？被人拜總感覺怪怪。」，道祖未卜先知，戴好鐵面罩又補充
：「人信神，神信道，以證道三界萬靈，後得信仰，就此生生不息。」

與李耳溫煦的目光一對上就懂了，神證道即「恩庇」，而接受信仰乃

——供奉

神放棄證道或無法證己之道，沒足夠信仰會如何？會像吸不飽精氣的紅衣鬼，如蜘蛛妖母
親與祖神靈，最後飄渺消逝於無形。所以廟宇香火鼎盛如此要緊，所以不答允任人間脫離
於天，所以加封你侯府千歲，你以後也得靠這生存。

「但為何諸神不斷證道，下界還是這麼苦，我妻子、我朋友、我女兒……」

不等侯浩平發問，李耳緩緩曲身，衝熱身完畢的18號投手叱吼一聲。

「Play Ball！」

嗡！

只見靈寶天尊抬起的右臂上紅繩繫六文錢，緊接一束白光射來根本沒看到球怎麼進捕手手
套，六御銃殺槍擊發震耳欲聾，沉悶隆一響後只餘黑煙裊裊。

李主審舉手大喝：「strike one！一好球！」

外野測速看板跳出158km/hr，侯浩平傻眼，這不是講大道是大聯盟吧？

「要不要改成你上一壘就好啦，還是磨到三壞球算你贏？」靈寶冷笑。

侯浩平哼一聲球棒劍指中外野最遠的15英尺大牆，「您準備撿球吧！」

趁捕手回傳，李耳溫言又說：「人間之苦都是命哪，生生不息的證明。」

都是命？

驀然想起入樂園時問過阿芳，婚後怎麼了——被家暴打死的董太太、放進洗衣機四歲小孩
、連做鬼都無法申冤還被車輾受罪，乃至給地方作威作福、貪污斂財的的道士鎮壓，哪好
像叫胡宗元的老道士也振振有詞。

「你跟你兒子這麼慘，都是命啊！」

嗡！呼！

白光破空狂嘯猛竄捕手手套，濃煙撲鼻沖天，侯浩平揮了個大空棒涼風颼颼宛若工業電扇
，測球速的看板亂碼999當場故障。這是要打殺小啦？

「難道就縱放下界壞蛋為禍人間嗎？」赤仙體內紅細胞開始分裂。

「strike two！浩平，無法超脫者只能在下界生生世世繼續磨練。」

有人受夠磨練、受夠苦難，開始尋找源頭與解脫才會認真修練，才會供奉祂們追尋超脫於
生死，才有機會得道成佛、位列仙班，此即大道一環，無可避免。

咿—嗡！

又一記剛猛快速球直朝好球袋塞來，大風嗡嗡間木棒擦過球皮縫線，揮棒速度跟上球速「
霎！」一聲改變方向的小球躍動如脫兔，眼見往正後方跳出界外，可捕手手套周圍忽然浮
現一方四帝驅邪陣，硬是生生將小白球撈了回來。

「擦棒被捕，三好球，one out！一人出局！」

主審握拳舉手，看臉紅耳赤的侯浩平正欲質問，李耳溫和地拍了拍72號打者的肩膀，搶先
一步，「下界遵循因果，因果即是平等之源頭，很公平。」

啊！

忍不住喊出聲，莫名翻騰的電流正源於李耳這道之祖，電流攜帶知識、修為還有全知全能
醍醐灌頂脹渾身，一霎浩瀚宇宙流光燦爛，無垠星空聚集於己身，他成為了全世界，無處
不在、無所不能，又似塵埃無能為力更無用武之地。

「Play ball！」

「年輕人，不是要讓我撿球嗎？」三球三振的靈保天尊猖狂叫囂，「我告訴你好了，上一
輩子欠，這輩子還，騙財騙色神棍都知道冤親債主，就你不知道？」

「所以根本不用為善、不用救人，不用讓陰陽界更好嗎？」

握緊球棒的侯浩平雙眼發怵，滿腦子都在接受真正的道理。

「浩平，為善、拯救、體制全是命數，今日你受暴政壓迫亡，下輩子成暴君發動戰爭，再
下輩子云云，一世世慢慢校正總有回歸扯平時，這浩瀚的平等能運行萬年，只要…….」

「只要什麼？」

「只要你……」戴上面罩的主審越說越小聲，像蚊子叫，侯浩平忍不住湊到李耳嘴邊，才
勉強聽清楚，「只要你被觸身球，先站上一壘，就會知道。」

砰！

時速破千的混元珠直接砸在侯浩平背脊上當場倒地，但疼痛只有短短一瞬，體內李耳灌入
的電流完全打通，盤旋於丹田，那被稱為「炁」的能量促使他進一步大澈大悟，慢慢理解
到何謂命數、何謂因果、何謂生生不息與終極平等。

靈寶手叉腰大罵，「操，打球眼睛看哪啦，不會閃噢！」

「浩平，倘若你沒轉過頭聽我說會被觸身球K到嗎？」

慢慢坐起身，侯浩平懂了一點，細細品味，他速掐劍印隨之訣起人分裂。

胭脂血道術‧一炁化三

侯浩平2號分身跑上一壘，3號拿起新棒子去打擊預備區，試揮跟節奏，本尊走回打擊區，
體內炁漸漸融會更精熟擺好打擊姿勢，李耳微笑頷首又道：

「活第二次就是擾亂，因果數據庫計算雖不到完美也堪稱藝術品，不是不報，可能兩萬年
後才報，總會修正回來，可赤傘那一套天理不……Play ball！」

「天理不容」不是因為鬼不下陰間，所以蒼天震怒，而是百億輪迴加加減減、乘乘除除，
好不容易寫好程式，你今天穿件胭脂裳又要code半天重抓bug，道祖顯然沒比台積工程師
懂賣肝，雖然是祂的證道，但為什麼我要因你而加班？

侯浩平繼續進攻，一人出局，一壘有人。

「浩平，你癥結就在兩點，即你體內兩位。」主審一語道破。

打者不否認，「蜘蛛為何悟道又反悔，這難道也是命定的嗎？」

「不，吾等能理解蜘蛛，但不接受，他想回歸400年前永無可能，遲早會崩壞致萬靈受害
；而吾等能接受赤傘，但無法理解，鬼再活一次仍逃不出因果。」

「年輕人，還敢不看球啊！」

咻！

從抬腳、擺臂到球出手的過程模糊如湖中倒影，18號投手霎時殘影蜿蜒，手臂上五文銅錢
燦麗閃亮，只見小白球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時而軌跡如曲球橫橫墜、時而又如蝴蝶球亂
亂飄，就在要入好球袋瞬間末端加速快如噴濺的冷電。

鏗！

可一切軌跡侯浩平都看得清清楚楚，李耳導入體內地炁竟與絲咒異曲同工妙，甚至適應期
更短，不愧道之本源，只看他手上棒子橫過來輕鬆觸碰到小白球。

突襲短打下球巧妙彈跳於內野。

「媽的孬種，只靠短打是上不了大聯盟，永遠無法探求大道的！」

一壘的赤仙分身拔腿狂奔，直朝二壘猛鏟去，這一次犧牲觸擊成功就贏了，但聽投手氣得
破口大罵速下丘，要撿球轉身封殺二壘，然小白球咕嚕嚕巧妙沿三壘邊線滾得慢如烏龜，
全場來得及的只剩衝出去的捕手，可當捕手撿到球要傳，跑者腳尖離勝利的壘包僅僅差
5cm，慢跑上一壘的侯浩平頓時振臂高呼。

贏了！

嚓！

「二壘跑者，Out！」

不知何時到二壘旁兼任二壘審的李耳舉手握拳，同時轉移的還有捕手，那只捕手手套死死
卡住跑者滑進壘的腳尖，手套裡夾有一顆球，雖然不用觸殺、雖然捕手不該出現在二壘，
電光火石調包，捕手剛站的地方只剩一枚銅錢躺紅土。

古銅錢咒‧兩儀循環陣

「哇靠還有這樣的噢！」

才發布勝利宣言的侯浩平氣噗噗，忽然一圈藍色琉璃璧浮出地面罩住一壘壘包方圓半米，
七星陣來得快又急，跑者不及其門而入，看混元球颼一聲再次兩儀轉，就要飛入一壘補位
的靈寶天尊手套，短短不到0.1秒風雲變色，祂大笑：

「打球還敢慢跑啊，吃我的Double play啦！」

眼見雙殺，半局結束，大風驟起，一座紫紅天秤橫架在侯浩平與靈寶天尊間，霎霎兩響就
把欲入套的球剖成兩半，天秤上下搖擺跑者與投手互撞上一團，兩蓬神靈體旋即混合並雜
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時踩在一壘各拿半顆球。

胭脂道血咒‧損餘足補

「Safe！」李耳雙手一攤。

揪起安全上壘的侯浩平，靈寶盛怒，「你這雜種，你祖宗的炁也敢吸！」

「哈哈天尊你有好多的炁噢，這麼強、這麼豐沛如果能分給下界該有多好，能造福多少生
靈？還有這麼多王母蟠桃，延年益壽的好東西為什麼不分出來？」

「打架會直接驅逐出場噢！」

主審上前架開兩神，氣急敗壞的靈寶天尊回投手丘，侯浩平昂首闊步撿起球棒，李耳搖頭
苦笑，又拍了拍侯浩平肩膀，須臾間剛才吸收的炁全給收回。

「浩平，人與神必須『隔離』，顓頊絕地天通後就是這樣，人鬼與神理應存在不同制度中
，你也看到，羅蠍極樂世界讓造物主與被造物雜處，成什麼鬼樣子？」

侯浩平搖搖頭，體內兩聲音共同出口，「這不公平，從各方來看都不平等！」

靈寶大笑，「人與神就是上下有別，生靈本低於眾神，怎能要求兩造平等？」

「浩平，這非公平與否、有無歧視，因果是『專法』，陽間與陰間是特別區域。但天，只
有一個，承認陰陽不脫於天同屬三界，奉天為尊，道方不止歇。」

李耳語重心長，但赤仙不服，「那324大鵬跟菩薩干預人間殺戮呢？」

「所以制約諸神下界有時限，神倘若沾染因果，很容易都算不清。」

這「奉天雙制」下只有一片天，就是你平常抬頭看得到，又看不見的那一片，天上諸神注
定跟你下頭不同，祂們有蟠桃吃，全知全能縱橫四海不斷證道，獲供奉得近乎永恆歲月，
而你陽壽不過百年，生生流轉、代代輪迴，連下一世會去哪都不明瞭，倘若想成祂們一份
子你得好好修練，等待受拔擢昇天那一天。

「那神為什麼不直接接管人間，建一個更好的供奉與恩庇體制？」

領悟後你知道天尊所言也沒有錯，沒有《赤潮宣言》跟歐陽說得邪惡，但也沒代理人宣傳
的崇高，只是很合理化，只是量化了因果，並隔開了主人與禽畜。

「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

侯浩平似懂非懂，李耳自己引用自己，「Play ball！」

兩出局，一壘有人。

「吾等天道博大精深、源遠流長數千年，哪是赤傘跟蜘蛛這些蠻夷能理解！」

投手丘上驀地狂湧出一叢源源不絕的威壓排山倒海輾來，靈寶天尊怒不可抑，「年輕人，
我真的生氣了，這一次你會連球皮都看不到，就直接三球三振！」

臂上銅錢增到九枚，九道精光洩洩，青芒耀眼下原有的五鬼搬運不斷摺疊，五枚、二十五
枚、一百二十五枚累加蔓延出一層層波紋，無限增幅的道歸陣裡，六百二十五層幽界撕裂
投手丘，瞬移下來來回回搬運空間成千層派，反反覆覆上疊的殘像一霎化作無盡扭曲的虛
空，虛空內的存在與否構築不確定疊加態。

古銅錢咒‧九九道歸陣

「一好球。」

「幹你娘這樣要打個鳥啊！」

怒瞪割裂成三千一百二十五道五鬼虛空，空間與時間擰成一團黑洞，黑洞中時空間前後錯
亂顛倒，時而存在、時而不存在，侯浩平握緊球棒全神貫注但還是無法看清球到底投到哪
去，甚至連投手身影都捕捉不到，只能聽主審又一聲：

「兩好球！」

侯浩平索性閉上眼，憑感覺賭了！

揮棒！

「Balk！投手犯規！」

忽然主審跳出來雙手大擺，對一壘睡著的赤仙分身指向二壘，18號投手與72號打者皆傻眼
。投手犯規：壘上跑者各推進一個壘包，比賽結束，侯浩平勝。

「呵呵，我贏了嗎？」赤仙傻笑出聲。

「黑哨啦，你們他媽個屄每次都弄我！」投手跳腳。

李耳笑得意味深長，「浩平，主審干預的比賽好看嗎？」

侯浩平漸漸明白，李耳握住混元珠又道，「職業球賽一年120場，你第一天敲三響砲，不
會有人說你整年會打360支全壘打吧？時間拉長數據歸常軌，因果亦然，只要沒有人惡意
另立聯盟，只要沒有奇怪的紅隊說要改規則變四出局。」

越不搶鏡的主審才是好主審，神不過度干預就是給予人間高度的自由與自治，人死為鬼，
鬼入陰間，陰間受審再投胎他者，陰陽輪轉校正回歸就是平等。

侯浩平很快發現《赤潮宣言》也不全然錯，大蜘蛛妖的獨立理念也有正當性，這紅、白就
是分別反駁因果與奉天雙制，那他的「損餘足補」該如何證道呢？

球棒扛肩的侯浩平沒料到上了天還必須思考，沉思者一刻不得閒。

球賽結束，聖光流瀉，回歸成道德天尊姿態，如山洪猛獸的炁翻騰成瀑，李耳嚴肅朗聲道
，「現下最棘手的是仿生靈，吾等既無法理解也不接受，它們繼續存在，整個人間運算系
統會崩潰，因果全被打亂，屆時生生世世……你懂的。」

沒輸入進系統的數據大量出現，將是千萬年無法校正的不公與不平。

「我覺得仿生靈挺可憐，一出生就被控制壽命、思想跟記憶。」誰又亦然？

「你比林碧霜還慘，有這種想法的人才可憐。」靈寶天尊袖一拂，傲然道，「不以大道蒞
天下，只看紅塵滾滾嘆人間悲歡離合，你如匪性不改，難成大事。」

「浩平，善良的神不缺你，懂嗎？」李耳循循善誘。

侯浩平也懂了：望救苦救難救大仙無數，外頭吳夲就曾是名動天下仁心仁醫，封「保生」
其來有自，千年不改其志，不知恩澤蒼生百姓凡幾，無庸置疑的大善神，大道公善良也懂
——你背藥箱傻傻一個人在鄉里間走斷腿能救多少人？

只有借用天的力量才能廣泛證道——救更多人——想要有更好的下界，你必須得加入這體
制、這個大到你無法想像、無法去臆測能有改革的體制，名曰大道。

「這裡需要你，侯千歲，你願意嗎？」李耳最後問。

你願成為支持因果平衡，奉天雙制的新任朝臣嗎？

所以阿芳被家暴打死、所以小穎給他親手貫穿、所以他害冰潔被槍斃，都是冷冰冰的命數
，沒有赤傘魔、沒有大蜘蛛，沒有紅色樂園，沒有奈何慘案，沒有他堂堂封神，說不定某
一世輪阿芳打死老公？換小穎給他開膛剖肚做牛做馬？

為什麼下界非得這樣流轉於痛苦？

「我封神，人間真的能平等嗎？」

「隔離，但平等。」神尊如是道。

侯浩平睜大眼，一眨眼彷彿回到1987年，八腳鎮棺材板分隊裡那接到上級衝鋒指令時破口
大罵：「幹你娘機掰，你這王八蛋想要我們去送死是不是！」，那個熱血沸騰不顧一切後
果的上兵，而今於焉發現，侯上兵、侯府千歲沒有差別。

命，不該如此。

「看來我修行不到家，還是打掉重練吧。」

放下球棒與四顆包覆於紅巾的翡翠眼，赤仙向兩位天尊深深鞠躬。

「謝主隆恩。」

轉身遠去。

重歸下界跟大家一起並肩作戰，有死有生活於苦痛，還比較適合他。

天尊搖首蘸上一槓紅墨，狠狠劃去公文上的侯府千歲，紙張碎裂後隨風逝。

——而君海誓今安在，不覓成仙卻衣紅

「大飛，看看你的好徒弟。」

蹲在本壘板後的沉默捕手起身笑嘻嘻，摘下頭盔面罩，面罩下是侯浩平再熟悉不過的老阿
公，阿公捏捏打結的白鬍鬚，一臉「不意外」還帶點得意爽笑說：

「應該說，真不愧是我的徒弟。」

「唉，浩平是個重感情的孩子。」

李耳輕輕瞟大飛一眼，眼神中責備他故弄玄虛不以真面目示人。

大飛漫步於球場，遠遠眺望離去的小弟子，希望能再多看一眼。

海天真君太懂，如果自己出現他鐵定熱淚盈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然後師父說什麼都好好
好，嚴重影響判斷能力，抹殺他的「道」，要說服侯浩平加入這個天道體制，並不困難，
但草率加入的那個絕對不是他，只是祂海天真君的子弟兵罷了。

「他不封神，靈山會願意開安天大會嗎？」靈寶天尊擔憂。

大飛微笑，「赤仙待下界威脅蜘蛛與羅蠍，大鵬一定到。」

「組織諸神『神聖盟軍』聯合干預，乃是千載大事，你最好不要搞砸。」

「請放心，海天真君全權處理，今日諸神榮耀必歸於島。」

哼一聲，靈寶天尊眨眼消散凋零殆盡，漫天的炁全回溯道德天尊一體，奉天為尊，破渾沌
之先一炁化三清，祂就是道，道即祂，李耳睥睨海天真君冷冷問：

「這麼說，吾等不會再見到侯浩平了？」

大飛深深一凜，拱手退下，速速前往參與佛、道、龍、火與諸神的安天大會。

偌大蟠桃棒球場內，只剩李耳炁化意識聯絡上遠在百萬光年外的靈鷲山本部，「喂，佛祖
啊，我老李啦，盟軍有沒有缺監軍『弒神者』，予戴罪者立功，你看看如何。」

想收復故有供奉，怎能依靠一介外人？

這外人還融合有最棘手兩個大麻煩……

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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