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女] 高雄會出門的人

每次看到大家在討論異男「奇妙的」交友行為，我就覺得有點五味雜陳。作為異男同胞，
我知道他們的做法完全是錯的，不管從道德角度，還是從效益角度，都是錯的。但同一時
間，我也大概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這麼做。

其實，很多異男畢生都沒有發現過一件事，那就是「你根本不知道怎麼交朋友」。

不是「不知道怎麼交女朋友」，而是「不知道怎麼交朋友」。

有些異男同胞可能馬上就會反駁：誰說的，我有朋友啊！我有一起打球的朋友，一起打電
動的朋友，一起講幹話的朋友

但很抱歉，如果你的「朋友」通通都是異男，不管是你的大學同學高中同學還是工作認識
的，那就等於沒有交過朋友。你的「友誼經驗值」仍然趨近於零。
因為，異男彼此對待的方式，在「非異男」（無論是哪個族群）看起來，那根本就不是朋
友，頂多只能算是「剛好認識的人」。

有件小事情， 謝宜安 笑了我好幾年。剛剛交往的時候，我們一起到遠地旅行。有一天晚
餐，我約了一年多沒見的男性朋友一起吃晚餐。我們吃了一攤小吃，再續攤一家愛玉，全
程大概一小時以內結束，我們各自道別。

回到民宿，謝宜安問我：「你是不是跟他很不熟？？？」

「哪有，那是我大學時期的老戰友欸，我們一起做過超多事情。」

「老戰友一年多沒見，就這樣隨便吃兩攤結束，你都不會想要多聊一點嗎？？？我跟常常
見面的朋友出去聊天，動不動都要三四個小時，你們一年沒見了耶！！！」

呃對呀。我的異男腦這樣想：不然咧？

像我這樣的異男的腦袋，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我們會把這種狀況解釋為「君子之交
淡如水」。然而在旁人眼中，這其實就是「毫無情感交流」、「不怎麼關心對方」的意思
。推而廣之，我們會把這種「淡如水」模式套在大多數男性之間的往來上，並且產生明確
的差別待遇。比如很多人會說「爸爸總是比較疼女兒」，錯了，癥結是「爸爸不會疼兒子
」，因為「那是男生」；如果今天我在路上看到一個女生搬東西搬到搖搖欲墜，我會主動
上去問要不要幫忙，但同樣狀況如果是男生，我的直覺反應就是「他自己會處理」。

這種「雙標」非常根深柢固，強烈到即便我現在理智上知道不對，還是會有類似的直覺判
斷。比如去年謝宜安有位弟字輩的親戚來我們家借住，在討論生活細節時，我也衝口而出
好幾次「應該沒那麼嬌貴吧」之類的話。

當我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們沒有惡意，沒有刻意要苦毒或虐待誰的意思。我們純粹覺
得這很「公平」——我們相信就算異地而處，其他異男也會這樣「淡如水」地對待自己。

我後來想想，這也許跟我們從小到大，大人給予的期待有很大的差異。如果女生做出了不
照顧他人感受的事情，就會被說「女生怎麼這麼不貼心」；但如果男生做出一樣的事，只
要在一個不算太踰矩、太不禮貌的範圍內，幾乎不會受到責備。「貼心」不是社會期待我
們擁有的基本素質，我們學到最貼心的極限，就是「融四歲、能讓梨」了。只要讓出大梨
就好喔，不用幫忙端，幫忙切，勸大家趁冰涼吃。只要你拿的是「公平」的小梨，就算你
只幫自己拿也無所謂。

當然，上面的觀察是很概括的，一定有很多例外。不過大致上來說，這樣一來一往的差別
，在我們成長到十幾二十歲，開始要尋找交往對象的時候，男女雙方的「友誼經驗值」就
非常可怕了。而許多令人傻眼的「異男行為」，往往就從這裡出問題。

比如很多女性都會有種經驗，就是妳對某位男性親切一點，突然就被他纏上了，他以為妳
喜歡他，所以他有機會。

——因為以異男的標準來說，普通的「親切」已經是「超越友誼的服務」了。

比如異男常常會明確讓女性感到，如果妳不是他的追求對象，他對待妳的態度就會非常糟
糕，簡直天上地下。

——因為在這些異男的行為刻度裡，並沒有「普通地友好」這回事。

甚至，有些人可能會發現，不管是認識多久的朋友，異男之間很難講心事。朋友失戀了，
我們可以一起去打球一起去唱歌，但我們基本不談「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因為異男並沒有「跟異男講心事」這項功能。（奇妙的是，只要有一名女性在場，這
個狀況就能改變；這也是為什麼，很多異男很堅持要有「紅粉知己」，只有紅粉才能知己
，意思是他們並不相信另外一名男性能夠、願意「暸解自己」。）

而像是直男研究社裡面各種災情慘重的異男行為，扣掉一些純粹心態邪惡的行為外，有很
多狀況都是這種「友誼經驗值過低」派生的。

當我們平常就對人冷淡，沒有練習「貼心」，那遇到想追求的對象時，就會在兩處卡關：
一、不知道「何時」應該貼心，對方發生需要幫忙的處境，我們卻渾然不覺；二、就算有
意識到要做些什麼，也會因為缺乏練習，而不知道要怎麼做。最後就會發生把人家牛排裡
面的蛋攪爛這種慘劇。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會說，在你想交女朋友之前，你要先學會交朋友。沒有人天生就會這
些人情世故，而異男往往後天嚴重失調，缺乏栽培又不知要補救。當你的年紀越來越大，
經驗值卻沒有隨之成長時，問題就會越來越嚴峻。如果你是國中男生，你的對手只是國中
女生，這點經驗值的差距可能還有機會弭平；但如果你一路單身到三十歲，同齡的女性已
經有多少閱歷了，你卻還是新手村等級，被電不是很合理嗎？

我這麼說，並不是要誇耀我很厲害。事實上，我超爛。我從十幾歲開始，花了大半輩子的
時間，都在「補課」，甚至到今天我還常常覺得「啊幹這件事我怎麼到現在還不會」。不
誇張，從我初戀開始，我就一直是用「背」的——把所有「這種時間點應該做什麼」通通
背起來，用這種土法煉鋼的方式自我教育。這種方法很笨，而且常常出錯（畢竟日常相處
的情境很複雜），但小時候的我真的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隨便舉個例子。在我唸大學左右，我背了一套「跟女朋友去吃飯」的流程。這個流程包括
：

—
1.如果桌上有水杯，先幫忙倒水。
1-a.如果水是冰的，要問對方能不能喝冰水。
2.如果有兩份菜單，就一人一份。如果只有一份，讓對方先看，這是為了讓4的順序可以
成形。
3.跟對方討論想吃什麼，趁機記住對方的喜好以及忌口的東西。
3-a.此處重點是收集資料，不要評價對方的品味。
4.先問對方想吃什麼。如果對方在複數選擇裡猶豫，就可以適時「補位」，一起點能分享
的餐點。
4-a.可以推薦菜色，但不要強推，也不要幫對方決定。
5.如果餐廳需要自己拿餐具，就主動去拿。
5-a.一定要拿紙巾墊在餐具底下，不可以直接放在桌上。

—
諸如此類。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很多人憑直覺就能自在地做到。我寫出來是為了證明
，我真的是用背的，背到可以寫細流的程度。

這種背誦有其極限，絕對比不上那種人緣好得渾然天成的人。但在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也只能邊背邊試圖理解背後的邏輯了。我大學時就遇過和女友、以及一對女同志情侶出
去玩，進到餐廳裡，我謹慎地照著流程走，然後發現「對面那組」其中一位也做了幾乎跟
我一樣的事。差別是，她永遠比我快十秒鐘。我還需要想，她不用。我當下也只能，唉我
功力不夠回家再練

總之，扣除掉那些本來就人格低劣的異男，我相信有很多異男真正的問題是「欠學」，是
經驗值不足。他們也知道自己經驗值不足，只是他們誤以為「交女友的經驗只能在交女友
的場合裡學會」，但這是錯的。真正要練習的地方，很可能是每一個日常的場景。就像上
面那串餐廳細流，誰說不能跟普通朋友吃飯使用呢？

（說是這樣說，但我自己還是一個對朋友沒有很好的人，先自首）

真正要練習的，並不是什麼搭訕技巧、當然更不是PUA之類的旁門左道。那種東西，就算
給你矇到什麼成果，也不可能長久的。感情關係裡的困難，可不是只有「獲得交往關係」
而已，真的交往下去，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可以出問題的。去練習那些東西，就像你身
體已經不好了，還不好好休息、調整飲食作息，反而整天在吃Line群組裡面的偏方，貴死
人又沒有效果，爽到的只有詐騙集團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每次看到那種課程，我都會覺得又好氣又無奈。好氣的是，我知道會上鉤
的異男同胞，其實是被打中了一個心理弱點——那些課程都會用各種方法暗示你，你的本
質沒有問題，你不需要加強自己的內外在，你只是不懂「某些技巧」。誰不想被說「你沒
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個世界」呢？無奈的是，偏偏問題真的就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一直沒
有意識到要如何自救的你自己。

正確的道理往往聽起來都很無聊，旁門左道往往都能講得讓人心動。但請異男同胞們三思
：想想你認識所有有伴侶的、結了婚的人，長輩也好平輩也好，有多少人是靠那些奇怪的
技巧獲得關係、維持關係的？人生在世，本來大多數的事情都是平淡樸實的啊。

總之，先從對你身邊的異男朋友好一點開始吧。也許慢慢你就會發現，你各式各樣的朋友
突然就變多了，很多問題自然就不再是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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